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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五祖寺 走一段六祖大师开悟的路

五祖寺新山门(图片来源:凤凰网华人佛教 摄影:徐华)

开放在寺院的樱花(图片来源:凤凰网华人佛教 摄影:徐华)

幽静的青石古道(图片来源:凤凰网华人佛教 摄影:徐华)

南廊:神秀,慧能题偈处(图片来源:凤凰网华人佛教 摄影:徐华)

少年惠能卖柴养母,闻客颂《金刚经》而有所悟,起愿至湖北黄梅参礼五祖弘忍,期间八月,潜心杂役、舂米学佛。五祖决定传法,请门人各作一偈,不识文字的惠能托人书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遂得五祖衣钵。

这便是禅宗史上人尽皆知的公案——惠能悟道。

那么,惠能在黄梅县何地得法、接衣钵?惠能和神秀的书偈处如今何在?黄梅时期,他如何劳作,如今能否觅得遗迹?惠能为方便舂米在身上绑“坠腰石”是否确有其事?“坠腰石”现在何方?五祖夜半授法钵,恐众人伤害,命惠能连夜远奔,路过哪里?

当历史照进现实,能否一一得到印证?南方日报记者和省民族宗教研究院江泓博士一起,重走六祖的黄梅求法路,力求为读者再现1300多年前影响中国禅宗发展的历史场景。

满山茂松翠竹,一条小道从黄梅县冯茂山下蜿蜒而来,远远地,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南方青年穿过密林薄雾中的小径攀行走近。那时节,黄梅很有可能正春雨纷纷,等到冬天,年轻人将会得法。

来者圆寂后,辑录其一生言论、经历的《坛经》如此概述这段故事:“惠能安置母毕,即便辞违,不经三十余日,便至黄梅,礼拜五祖。”

这是公元661年,惠能24岁。

黄梅求法再访五祖寺

8月22日清早,记者踏着一米来宽的石板古道,迅步上山,半个时辰后,叩近五祖山门。

若在唐代大中年间,只要抬头,便可见古桥和两米高的古山门,山门两侧,有高逾2米、深4米的护墙。

若是北宋,再往前走,还能看到东山二天门,位于天山古道中段一块天然的巨石上,那是一座长8米余、宽近6米的长廊式凉亭。

现在,记者举目所及,是一座重建于清乾隆五十八年冬的石砌单拱桥,桥面盖有青瓦长廊,两端砖砌牌坊上,有清人所题的“放下着”、“莫错过”横匾。这是当地人从小就熟悉的飞虹桥,又叫花桥。

“不过,当年六祖来到五祖寺时,除了这条小道,其他的建筑物都不可能存在。”江泓说,甚至那条石板路可能并未铺上石板,五祖为弟子说法的场所也应该不是法堂,而是露天。整座寺里,只有最简单的建筑。

这是因为早期禅宗传播没有固定场所,直到四祖道信之后,才开始建造寺庙建筑。

接着往前走,过花桥,往西几米,是现在的五祖寺山门——只见正门一副对联:上接达摩一脉,下传能秀两家。直接点出五祖两位弟子惠能和神秀对禅宗的深远影响。对联两侧赫然写着能秀二人当日题写的佛偈。

一路穿过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毗卢殿,就是五祖的真身殿了,它和毗卢殿是五祖寺目前最老的清代建筑。殿后的法雨塔,原供有五祖真身,可惜毁于1927年的战火。

有意思的是,从五祖真身殿东面小门出去,即为南廊,现置为六祖碑廊,通过十七面石刻再现六祖《坛经》全本,图文并茂。这无疑是五祖、六祖师徒亲密关系的空间写照。

南廊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处所,实可谓六祖《坛经》诞生的源头。《坛经》记载,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间,称为“南廊”,正是它,在1300多年前留下了神秀和惠能那两首著名偈子:

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过碑廊的东门,单立一殿,坐北朝南,居中匾额写“衣钵亲传”,正是六祖殿,大殿两侧也是惠能、神秀的佛偈。这也是五祖寺中,第三次出现二人的偈子,另一处在毗卢殿两侧,作为“宗风”“祖德”两条巷门的对联。

奇怪的是,大殿入口放有石臼,碓身、杆杵,各各齐备,寺里和尚说,此乃当年惠能舂米处。

当年惠能到达五祖寺时,与五祖初一谋面,即电光火石,机锋对答。祖问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物?”惠能对曰:“弟子是岭南新州百姓,远来礼师,惟求作佛,不求余物。”祖言:“汝是岭南人,又是獦獠,若为堪作佛?”惠能曰:“人虽有南北,佛性本无南北。”三言两语间,五祖便知惠能禀赋,循例先让他做杂务。惠能自此踏碓8月余,一直未到堂前。

直到五祖谋选继承人,命各弟子写偈,终日劳作的惠能听到童子诵唱神秀的偈,才来到南廊,请人帮忙把自己的写到墙上。当下见者无不嗟讶,禅宗经典,自此流传。

六祖殿东侧种着一棵高大的古青檀树,寺里的师傅告诉记者,树龄已有1000多年。佛说,菩提本非树,但树下徘徊。记者不禁猜想,它是否曾经进入大师的一念间?

碓房修行追寻坠腰石

省社科联专职副主席林有能在其关于惠能生平的著作中提到,在五祖寺,惠能除了舂米,还从事其他重活。有一次,弘忍检查大家种菜情况,惠能所种的菜被其他弟子拔去“撑场”,五祖查看时,竟在菜叶下看到虫子爬出“惠能”二字。

尽管有传说的成分,但六祖在这里种过菜却有可信性。

六祖殿南侧脚下,至今仍有一片两亩多的菜园,五祖寺监院为道法师告诉记者,现今已无法考证菜地是否当时祖师劳作之地,但为了传承惠能大师在杂役中修行的精神,五祖寺一直保留着菜园。

今年64岁的居士王妈妈已在五祖寺长住了7年,一直负责打理这片菜园。每天早晨寺里敲过钟鼓后,王妈妈做完早课,吃过早餐,先要清扫寺中各处,上午7时至10时以及傍晚时分,王妈妈都在菜园里忙碌。当别人问她累不累,老人总是笑容灿烂地说:“一点不累,种菜也是修行,惠能祖师能做得这么好,我们更要身体力行。”

“据《坛经》所述,惠能在新兴第一次听闻《金刚经》时,对方告诉他,五祖大师在黄梅主化,门人一千有余,可见当时这片耕地和菜园非常大,而惠能大师每天舂米,工作量也必定极大。”江泓解释。

惠能在南廊写偈次日,五祖潜至碓房,见惠能为增加体重,把米舂得快一些、白一些,腰上绑着石头舂米,把皮肉都磨伤了。便说:“求道之人,为法忘躯,当如是乎。”于是问:米熟也未?惠能说:早就熟了,只欠用筛筛过。

这是一个双关语,说的是对佛法理解了,但还差师傅印证。

“五祖就用锡杖往碓上敲了三下,背着手离去。”在五祖寺退身寮里,记者巧遇寺里年龄最大的僧人,已经84岁的照勤师傅,他是这里唯一一位自己开伙做饭的禅师。

说起五祖传法六祖的故事,照勤法师神采飞扬:“于是,惠能会意,半夜从后门进五祖方丈室,五祖为他解说《金刚经》,惠能当下大悟,五祖便传他衣钵。”

据介绍,当时六祖得法的地方在“授法洞”,从五祖寺后山上“通天路”,会经过这个能容纳一两个人的山洞,门外有一大石,上面刻着洞名。

那么,绑在惠能身上的坠腰石现在何方?照勤法师说,真身殿西侧,是方丈室,原本室内藏有两件重要文物,一是坠腰石,一是宋代五祖寺玉印。

在黄梅县博物馆,馆长童志军和做了30多年业务的副书记何建芬证实了照勤师傅的说法,而现在这两件宝贝就藏在县博物馆的库房中。

童志军专门请出坠腰石让记者观看,石为长方形,约14公斤,刻有“六祖坠腰石”五个大字和清朝著名诗僧晦山所题“块石绳穿祖迹留,曹溪血汗此中收”的诗偈。

一级作家、黄梅籍神话小说家周濯街认为,这首诗说的是坠腰石,也是六祖求法黄梅的经典写照。

一直以来,人们都相信有坠腰石的存在,不过,目前存世的坠腰石有两块,另一块藏于广东南华寺。据说是当时一个在黄梅做官的广东人将石头带回韶关。两者哪件为真哪件有谬,并没有确切说法。

何处得道? 东山东禅费思量

周濯街从小在五祖寺见过坠腰石,但据考证,坠腰石出土地不在五祖寺,而在黄梅城西南的东禅寺。据此,周濯街倾向于认为,惠能到黄梅时,五祖还未到东山建寺,而是在东禅弘法。

记者查阅顺治十七年编的《黄梅县志》,见有“坠腰石”词条,也注明是“在东禅寺六祖坠腰舂米者”。

那么,惠能从岭南跋涉一月,到达后去的是哪一座五祖道场呢?千年岁月荏苒,还能不能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记者来到黄梅县志办,希望能找到答案。县志办主任陈峰正忙于整理、重刊黄梅县顺治、乾隆、光绪三本县志,这些书籍摆满了办公桌。

很多报道和新出版的图书介绍五祖寺,都说是中国禅宗第五代祖师弘忍的道场,也是六祖惠能得法受衣钵之圣地,被御赐为“天下祖庭”。有意思的是,清代三本县志在五祖寺条目中详细记载其作为五祖道场的历史,对惠能是否在此得法却未着一字。相反,在“东禅寺”条目下,则明确写着:“在西南城外,为六祖受衣钵处,寺有六祖殿,汪可受建。”

而据《名胜志》载:“东禅寺号莲华寺,乃五祖传衣钵于六祖处。有六祖簸糠池、坠腰石及吴道子传衣图。”

记者翻阅该县解放后编的《黄梅县志》,也有类似说法:(道)信传五祖弘忍,开法于东禅寺。当时全国高僧、佛教徒慕名来访,门徒将近千人,其中就包括舂米行者惠能。于661年冬,按才破例挑选了惠能为六代法嗣,成为禅宗历史上继往开来的人物。

因此,黄梅当地不少研究者认为,弘忍是在选了法嗣之后,才于672年到冯茂山,即东山首建法雨寺,后名五祖寺,该寺自唐以来,成为黄梅佛教中心。

黄梅县八角亭诗社社长杨天元是坚定相信惠能得法于东禅寺的人之一,并找到很多旁证,其中一条与周濯街相同,即坠腰石的出土地。“东禅寺距梅城里许,岭南卢大师所从满祖受法处,传称槽厂其地也……顺治初,土人得坠腰石于地中,父老聚观如堵,谓然曹溪一宗,实从粒粒辛苦中来,赖诸佛之灵护持,旧物显见……”这是乾隆五十四年《黄梅县志》中的记述,县博物馆的多位工作人员,对此内容也耳熟能详。

类似的证据还不止一个。据杨天元考证,唐代画圣吴道子过黄梅时曾为东禅寺画下五祖传六祖故事的“传衣图”。南宋初年,诗人王之道巡游黄梅还见到东禅寺并题诗:惟余坠腰石,绳窍徒空穿。堂堂吴生画,笔法世所贤。绢素虽朽蠹,丹青尚依然。

除了这首《黄梅东禅寺》,王之道同时写了另一首诗《五祖山》,杨天元认为,这证明东山寺和东禅寺并非一寺二称,也进一步说明东禅寺是六祖得法地。

那么,五祖究竟在五祖寺还是东禅寺传法于六祖?江泓认为存在不同的观点很正常。“两种观点都能找到很多旁证,但因为历史久远,已经很难确认孰真孰假。不过,对宗教而言,不必过度执着名相,正如光孝寺里的菩提树,也不是惠能剃度时的那棵了,并不妨碍惠能作为东方文化巨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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